第39回 战退三魔

话说王宪见到唐赛儿，惊喜交集；唐赛儿见到王宪等诸人，也高兴异常。唐赛儿拉过萧韶来，对王宪介绍说：“这个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个萧公子。”见到萧韶，王宪似乎有点不自在，特别是看见他和唐赛儿在一起，心中不由得有点酸痛的感觉，好在和蓝衣儿相处已深，这种酸痛的感觉不一会儿就被冲淡了些，只是对萧韶拱手一下作礼，算是认识了，萧韶也拱了一下手，算是还礼，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，又迅速闪开。王宪诎诎地，回头拉过柳云烟和丁立权，大家出来相见了。

蓝衣儿看到唐赛儿见到王宪那股亲热劲，心中就有点不快，她是外向型性格，故意在唐赛儿面前，和王宪做出亲密的样子，挽住王宪的胳膊，说道：“宪哥哥，你为什么要对上官青龙那老贼说我们埋伏等着他呀？”王宪有点尴尬，心中暗怨蓝衣儿不顾场合亲热，口里却笑道：“我之所以那样说，是让上官青龙绝了这门心思。兵法云：虚虚实实，实实虚虚。况且我们的兵器库隐秘难寻，即使他们到了岛上，也不见得能找到。现在他知道我们有备而来，必不肯再去岛上找麻烦，就是再去了岛上，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找找交差，因为在他们的下意识里，白莲教不会傻傻地等在那里，一定会把兵器转移了。”唐赛儿赞道：“兄弟心思缜密，分析得合乎情理。真是很佩服。”

唐赛儿道：“虽然如此，上官老贼此番败走，必不肯善罢甘休，”话未说完，就听见有数人骑马向这里奔来，打头的一个白衣红巾，手拿一根狼牙棒，来到众人面前，也无暇面顾，就一抖缰绳，急驰而过。王宪认得是白阳堂堂主娄金狗王小玉。王宪叫了一声，那王小玉回过头来，看是王宪，立即返身而回，惊喜地拉住他的手：“白莲信使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那王宪合上手中的折扇，说：“王堂主，快来见过教主。”

“教主？”

“对，她就是我们白莲教新教主。”

“只听说我们白莲教新教主是个女子，以佛母身份传教，治好了许多百姓疾病，今日得以相见，真是莫大的荣幸。请受王小玉一拜。”单膝跪下，对着唐赛儿行了个大礼。唐赛儿笑道：“王堂主，其实，我们是已经见过面的。”

“见过面？在哪里？”

唐赛儿指着萧韶对他说：“不单是见过，你和他还比试过武艺，记得么？”

萧韶迎了上来，笑道：“王堂主，别来无恙。”

王小玉终于记起，他和唐赛儿萧韶曾在枯星镇相见过，一时觉得亲近了许多。对萧韶施礼道：“少年英雄，见过，见过。”

唐赛儿道：“王堂主如此匆匆忙忙，有什么急事吗？”

王小玉禀报道：“早上接到南昭镇的教徒们报告，说青龙会将要在镇上大开杀戒，无论上老弱妇孺，只要是沾上白莲教一点点，就地杀害。所以属下急忙带着弟兄们前去，要阻止这些暴行。没有看见教主，罪过罪过。”

唐赛儿道：“这青龙会无恶不作，想是他们上次投毒不成，所以再去南昭镇报复。不错，我们抓了几个黑衣投毒的人，考虑到不使他们回头报复镇里百姓，还把他们放了，想不到这帮人恩将仇报，把气全洒到镇上百姓的身上。本来我和小韶要去京城，这下看来不成了，我们得先将南昭镇的青龙会解决了，这才是要紧之事。”

王小玉道：“这个不是主要原因，真正的原因是我们白阳堂一个月前，在南昭镇设立了分堂，不到一个月，就有半镇的人参加，被上官老贼知道了，恼羞成怒，派梁家三魔来南昭威逼众人退教，众人不从，青龙会就要大开杀戒，意图灭了我们白阳堂。”转过身来，指着跟随在后的两位好汉对唐赛儿说：“这二位是我们白阳堂的长老。一个名叫飞毛腿陈喜良，能日行千里；一个人称白面蛟，姓游，名中行，使一双梅花勾，神勇无比。”招呼二人说：“快来见过教主和各位兄弟。”

两人对唐赛儿行过大礼，然后众人一一见过。王宪对大家说道：“事情要是这样，我们就不要耽搁了，大家抓紧时间，赶快去南昭镇！”

王小玉让随从分过几匹好马，让唐赛儿等六位英雄骑上，一路扬尘，策马急驰，奔南昭镇而来。

南昭镇其实就是一个大村子，镇前有一个较大的场子，场子前面是一个池塘。唐赛儿等九人把马系在离村子较远的地方，蹑手蹑脚地进了村子。只见一百多名青龙会会徒把村民们赶到那个场子里，四周团团围住。场子的正前方，搭着一个高台，台的正中坐着一个女子，唐赛儿一看，不是别人，正是上官含卉，她的两边分站着梁家三魔。

魔老大梁魔星叉着腰，走到前面，对台下的镇民们说道：“各位乡亲，你们要知道，白莲教是邪门歪道，是皇上下诏要取缔的，你们不要被它所惑，上了大当。现在只要你们把加入白莲教的人的名册交出来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。请大家不要固执，固执对你们自己没有好处的，因为我们青龙会的耐性是有限的。”

人群中没有人回答。梁魔星四周看了看，又叫了起来：“我再说一遍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“别再说了！”上官含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：“你们不交名册也就罢了，但你们必须把一个月前绑架我们青龙会的人交出来，否则我们是不会客气的。”

“不用让他们交了，我们就在这里！”唐赛儿等九人忽然从池塘的那边飞跃过来。等九人站定，上官含卉一眼就从中认出了萧韶。她又惊又喜：“王大哥，你来了？”萧韶道：“上官小姐，我来了，我不姓王，姓萧。”上官含卉道：“姓萧？”她感到有点突然，似乎又有点恍惚，“姓萧？原来你姓萧？不管姓什么，在我心里，你都是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说了一半，上官含卉羞红了脸，不说下去了，掉转话题道：“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，吃苦了么？”蓝衣儿见上官含卉含情脉脉的样子，不禁来了气，上前一步说道：“你别假惺惺的了，你们把镇上的百姓圈在这里，意欲何为？”

老三梁魔风一摆铁如意：“你是谁？敢这样对少主说话，不想活了么？”

王宪一摇折扇：“不是说过了吗？我们就是你要找的白莲教。你把这些百姓放了，有什么事情我们之间解决。”

梁魔风道：“哼，就凭你们几个人？既然你们招认了，就跟我们走吧。”“凭什么？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？”王宪眼睛也不正瞧他，轻蔑地说。梁魔风顿时火起，道：“凭什么，凭的就是这个！”说着，一把铁如意向王宪袭来。这把铁如意是梁魔风成名兵器，这么多年少有敌手。王宪正欲迎击，忽见一人闪身而出，挡在梁魔风的前面，一只铁拐，“铛”地一声，和铁算盘相撞，火星四射。来人高高瘦瘦的，单腿而立，头戴巾帻，儒雅若书生，萧韶认得是轸水蚓李瘸子。

李瘸子把铁拐往地上一插，仰天一笑，悲愤地说道：“你们究竟要怎样？你们已经将镇子抢得一贫如洗了，还杀害了许多人，大家都被你们弄得无家可归了，你们究竟要怎样？青天白日，朗朗乾坤，还有没有王法？”唐赛儿对他望去，惊讶的是，看似温文尔雅的瘦掌柜，激愤起来，又是一番模样。梁魔风道：“不要做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，你要知道，这个世上是强者说话的，要怪也只能怪你命不好。不要废话了，接招吧。”一拨算盘，哗啦啦地，劲风扑面而来。这李瘸子也是个玩算盘的主儿，抛开铁拐，从腰中也抽出一个算盘来。一来一往，就如同两位先生在腾挪跳跃中比划算术。

梁魔雷也忍不住了，一只鸡爪镰寒光闪闪而上。这边丁立权忍不住了，叫声：“青龙会的贼人，勿要张狂，我鬼金羊与你不共戴天！”月牙斧一磕，挡住鸡爪镰。鸡爪镰是轻兵器，相比之下，在重量上和月牙斧不是一个档次。可鸡爪镰刁钻灵活，也极难应付。梁魔星的蛇形剑一直护在上官含卉的身边，上官含卉见梁魔雷、梁魔风像是招架不住了，急得对老大梁魔星叫道：“你还在这里干什么？快去帮他们！”梁魔星略一迟疑，道：“那，少主你———————”“不要管我，快去帮他们！”梁魔星一抖蛇形剑，就要去拨开李瘸子的算盘。柳云烟迎了上去，一支判官笔沾着云墨裹紧了那把剑。判官笔重的是点穴的功夫，要的是快准狠。可蛇形剑极易封紧门户，又在封紧门户的同时，随时都可能出击。

在李瘸子和梁魔风的对阵中，由于实力的悬殊，魔老三梁魔风渐处下风。他悄悄地拨开算盘，放出算盘珠子来。这算盘珠子，情急之下，可作为暗器使用。顷刻之间，那算珠如雨射向李瘸子，由于距离短，这种暗器一般都是让人猝不及防。可李瘸子是个玩算盘的行家，在梁魔风有一丝发珠子的意愿产生时，他就感觉到了。他也同时将算珠发出来，数十个算珠在空中相撞，碎裂成屑。所不同的是，李瘸子在发算珠和同时，右手却抡出铁拐来，就是这一铁拐刁钻古怪地横扫过去，正中梁魔风的胯部，整个人在铁拐下飞了起来，痛得梁魔风昏死了过去。

本来梁魔星在和柳云烟的争斗中占着上风，但见梁魔风中招后，全无斗志，虚刺一剑，跳出圈子，叫道：“打住！”两人住了手。梁魔星见形势不利，于是对上官含卉说道：“少主快走！”一剑横胸，护住上官含卉。

可偏偏上官含卉道：“我不走！”还在呆痴痴地看着萧韶，眼神中带着少许的怨恨。萧韶见状，低着头，不敢正眼看她。旁边的唐赛儿瞧科，也觉得有些尴尬，看着上官含卉情迷迷的样子，心中也不快活，侧身站到了萧韶的前面。上官含卉道：“王公子，不萧公子，你——————你们，”她看着唐赛儿，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，一捂眼睛，转身飞奔而去。

这时围困村民的青龙会会徒涌上来，想挡住唐赛儿等人的追击。其实也没有人想去追，梁魔星跟在上官含卉的后面，保护她顺利地撤出了村子。正和丁立权争斗的梁魔雷看着势头不对，也顾不得梁魔风的伤势如何，在混乱中背起他遁去。留下那些会徒们如没头的苍蝇，被李瘸子的一只铁拐，打得七零八落，死伤大半。

丁立权和柳云烟见上官含卉等人逃走，拿起兵器就要追去。萧韶止住他们：“穷寇勿追。我们先在这里，安顿下这些惊恐的百姓，将他们的伤治好再说。”众人找出金疮药来，帮助伤员包扎好伤口，一夜无话。

却说上官青龙败走后，一路凄惶。一支兵器也没有得到，却和唐赛儿等白莲教的人狭路相逢，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。这是上官青龙有生以来最羞辱的一次败绩，败在一个青年女子的手里，传到江湖上，岂不坏了一世英名？越想越不是滋味，心里闷闷不乐。刘通、娇娇黑白二鬼跟在他身后，也识趣地闷不作声。一帮人缓缓而行，太阳还老高的时候，就去找个客店歇息。

黑鬼实在忍不住了，问道：“帮主，我们就这么便宜他们了？要么我们赶紧回去，再带一些人来，就不信干不过他们！这样磨磨蹭蹭，服软认输，也不是个事儿。”

上官青龙眉头一皱，没有想到黑鬼竟然这样对自己说话，一股气涌上来，心想：今天被唐赛儿打败，真是威风扫地，连黑白二鬼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。刚要发作，又忍了下来，叹口气说：“如今白莲教结连天下好汉，势力越来越大。虽然是邪门歪道，但确有许多能人，想我青龙会横行这么多年，从无对手，以后这白莲教就是我们的劲敌。只有上报朝廷，让官兵来剿，才是正道。届时，我们坐山观虎斗，保存实力，又达到了目的。”

娇娇问：“何不请汉王禀报朝廷？”

上官青龙哼了一声道：“汉王？那朱高煦是个奸诈之徒，一方面结连白莲教，一方面又想利用我们青龙会。他真正的敌人是太子朱高炽，因为他觊觎太子之位已久了。找他无异于与虎谋皮，断不可能的。”

“那如何能报此仇？”白鬼问道。

“只有朝廷才忌讳白莲教的发展，要是有人把白莲教的事儿禀报了皇帝，皇帝定会派兵清剿这伙贼徒的。”

正说话间，只听有人报告说：“禀告帮主，锦衣卫张大人到。”

上官青龙精神一振，心中暗道：“来得可真是时候。”站起身来，迎出门去：“同知大人，请！”

锦衣卫同知张荣走了进来，似乎有点兴奋。他对上官青龙说：“恭喜上官帮主，下官有喜讯要告诉你，先请让闲杂人等离开。”上官青龙呶呶嘴，示意黑白二鬼先出去。黑白二鬼见张荣如此说话，心中不快，但还是出去了。离开房间后，上官青龙道：“大人请说，草民有何喜事呀？”

张荣张同知道：“这可是秘密之事。不过，对先生还是有天大的好处的，也是有天大的风险的。以你我的交情，我才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

上官青龙道：“有这等事？”

“当然。当今皇上东征西伐，身体已大不如前了。太子和汉王明里一团和气，暗里却为争皇位积蓄实力。靖难之时，太子虽有守城之劳，但汉王更有救驾之功。况且皇帝心中一直偏向汉王，不喜太子，太子惶恐不安，汉王跃跃欲试，反叛之象毕现。先生地处汉王封地，人多势众，且又有雄才大略，所以太子特别器重你，特命我来传达他的意思，让你监视汉王的一举一动，这件事做好了，等以后太子登基，你就是大功臣了。”

“这的确是天大的好处，那天大的风险是什么呢？”

张荣道：“这个嘛，是冲着以你我私交甚笃，我才这样说的。皇位之争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，站错了队，那可是要掉脑袋的，先生三思而后行啊。”

上官青龙脑子转了转，张荣“站错了队”这句话一定是试探我的，既然太子看重我，何不捞个现成的，跟着太子，也强似受汉王的驱使。于是跪地说道：“草民愿意效忠太子，唯朝廷、太子马首是瞻。”

锦衣卫张荣笑道：“这样最好。此事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我知，还有太子知道，你要谨慎从事，切莫负了朝廷。明天你就和我去京城面见太子。”